眉间心上

第十章 百身莫赎

      杨过独屹院中,脑子里尽想着郭芙方才的一言一行,又想起许多年前,也是在这个院子里,自己看着千方百计讨好郭芙的大小武,心中暗暗揣测了千百遍她的心意:她难道真的中意武家兄弟?若是如此,大武和小武不知道她会选哪一个?姑姑同为女子,或许能通晓芙妹心思,倒不如我问问姑姑她若是芙妹,会选哪个...

      时移世易,人事早已不同。大小武见了耶律燕完颜萍二女,便开始见异思迁。本以为耶律齐是芙妹的良配,他却突的归蒙,最后待在芙妹身边的竟是我了......

      杨过想着想着,转身回头见郭芙房中灯火未灭,心中也似被火点燃了一般,突的想到:方才芙妹言语提及姑姑,难道她同我担心她念着耶律齐一样,也怕我念着姑姑?

      杨过心中阵阵窃喜,恨不得在院中翻几个跟头来舒舒胸口的快意!几日赶路护着郭芙都没有睡好,今夜却是一通好眠!

      晨起,杨过便净面整发,站在院中,左等右等,却也不见郭芙迈出房门。

      直到郭破虏来叫杨过用饭,杨过才逮住机会问话:“破虏,你大姐呢?”

    “杨大哥,你怎的只会问我大姐?”郭破虏是直肠汉子,想到什么便说什么,只当这话并无不妥。

      杨过乍被问住,面色一转,不知如何作答。

      郭破虏挠挠头,缓缓开口道:“早上就没见大姐过来用饭,她不在房里吗?”

      杨过一听,两步上前,敲着郭芙房门。房中无人应声,杨过推门直入,却见房中被褥整整齐齐,只不见郭芙踪影。

      郭破虏倚在门边,笑看杨过眉头紧皱,一副紧张万分的模样,道:“杨大哥,你不必担心我大姐。她日日起早,不是去城门楼,便是去办其他事了。只要那小红马还在家中,她便没有走远!”

      杨过又紧张道:“那小红马可在家中?”

    “许是在吧!杨大哥,我爹叫我来请你去用饭,快走罢!”郭破虏边说边将杨过往外请着,“我大姐要知道你我二人进了她的房中,定会大骂我一通的!”

      杨过眼神瞥向房中圆桌,左手紧紧抓住圆桌边角,面露苦色,嘴里传出一声轻嘶。

      郭破虏忙道,“杨大哥,你可还好?”

    “无碍无碍!”杨过俯身顺势将桌上摸起的东西揣入怀中,反手便推开郭破虏,阔步离开,只道:“帮我告诉郭伯伯,我去城中逛逛!”

      杨过出门便摸出刚刚揣在怀中的折叠信函,他自知这是郭芙的东西,但她事事对自己缄口不提,自己却偏是要亲自探个究竟,看看这郭大小姐究竟与何人暗通书信!

      杨过单手急着打开信函,只一眼称谓便教他心口大震,双脚有如灌铅,再也挪不动半步。

      信中且道“吾爱芙妹:月白风清,追忆往昔。夫妻多年,汝必知吾心意。先父冤屈,诉之无门,经年累月,仍为心头大事。今忽必烈通书于吾,欲替父洗冤,且保族人无虞。吾身为耶律族人,为实责无旁贷,务必担此重任,故而吾必归蒙。相携多年,情意无绝,然今日留书,吾已晓定局无可挽回,自不敢奢求谅解,惟望汝珍重自身。匪石匪席,万语千言,绝非一书所能尽。八月十五,中秋月圆,城外坠马丘,静候汝至,未见汝面,吾必日日等于此。耶律齐书。”

      信函在杨过手中变皱变碎,他双足发力,奔出数里,一路询问,朝那坠马丘赶去。

      坠马丘,大树旁,郭芙与耶律齐相对而视。

      郭芙冷然道:“你说罢了?”

      郭芙一向灿若朝霞,耶律齐从未觉得她也会这般冷漠,满怀期待她能明白自己,此刻心却登时凉了大半截,只开口道:“芙妹,我这般亲自前来同你解释,就是盼你能明白我的为难!咱俩夫妻情分我绝无斩断之意,相知多年,你若还念着往日情分,即刻我便可带着你走!”

      郭芙看着眼前人,真难相信这竟是与自己同榻多年的枕边人,缓缓开口道:“你能说出这番话,你我便称不得相知了,我郭芙绝不是那等抛家弃国的人!你我之间也已无情分可言!”

      耶律齐见郭芙转身欲走,忙伸手想拉她手臂。

      只听得飕飕两声渐传入耳,耶律齐后倾一闪,躲开二子,石子落地,旁边大树霎时脱了几层树皮,露出内里的黄木来。

      杨过纵身跃出,左臂一带,将郭芙卷入怀中,又翩然落下。

      耶律齐怒视杨过,见不得他将手碰着郭芙半分,“杨兄弟,你这是做甚么!”

      杨过垂眼看着怀中那人,小嘴微张,双目流动,紧盯着自己,似是还没缓过神来,只单手小心将她护在身后。

    “我当是何人约我芙妹见面,竟是你。”杨过面露不屑,左手出二指指着耶律齐,怒道:“你如何还敢在襄阳城出现!”

      耶律齐道:“我来是为着芙妹,我夫妻之事,与你何干!”

      杨过冷笑:“若只你的事,求着我我也未必会管。但若是芙妹的事,我就偏要管上一管!你如今夹尾做人,真名都不敢用,还有何颜面妄想带走芙妹!”

      耶律齐听得杨过所言,声势顿时矮了一截。原来耶律齐虽已归蒙,但碍于曾经帮主身份,只得化用其兄耶律铸之名,留用于忽必烈身边。

    “如今情势,就算拿一百个我,也无法把你换回来了...”耶律齐双目只落在郭芙身上,见她偎在杨过身后,半句话也不想与自己讲,只觉心中悲痛难当。

    “芙妹与你已不是夫妻...”杨过眼神一闪,瞟向侧后的安安静静的郭芙,愈加大胆起来,大声道:“我郭伯伯已将她许给了我!”

      郭芙耶律齐均是大骇,尤其郭芙,脸上一阵白一阵红,抬眼看着杨过,盼能从他神色辨出个真假。

      耶律齐强装镇定,道:“你与小龙女之间情真意切,外人无不看在眼中,芙妹如何能许给你?”

      杨过只道:“姑姑仙逝,我心念芙妹,赶往襄阳。郭伯伯明了我心意,又盼郭杨两家再续三代之缘,自是同意将芙妹许给我。试想若不是为了芙妹,我又怎会长住于襄阳!”

      杨过言之凿凿,面色严肃,耶律齐听其所言,也是半信半疑。

      郭芙虽娇憨了些,但她想起当年杨过与大小武兄弟之间的事,便心道:杨过惯会骗人,又在这里故伎重演!可是我爹爹的心意却是被他说中了的,万一...我爹爹真的又要将我许给杨过,我当如何?

      耶律齐见郭芙默不作声,心中暗自伤怀:且不论杨过所言是否有虚,芙妹这不欲与他争辩的态度就令人费解,难道芙妹真被许给了他?

    “郭伯伯郭伯母放你离开襄阳,我今日也不欲与你为难,你快走罢!”杨过道。

      耶律齐自昨日起就在城外等着郭芙,一直惴惴不安,怕被人认出,此刻心绪大乱,更是不想多逗留于此,便戴上面具,翻身上马,疾驰而去。

      耶律齐一走,杨过急拥郭芙入怀,好似小心保护着怕丢的宝贝一般。

      郭芙欲推开杨过,却是怎的也推不动他,只好开口骂道:“你这混蛋!你若再动我,我便挑断你的手筋!”

    “别动了,你是又要同我比力气吗?”杨过再也不为郭芙的气话而恼,只安静听她冲自己发火。

      郭芙天未亮便悄悄出门,听耶律齐言语了半天,又听杨过与耶律齐斗了半天,现下已是身心俱疲,挣扎几下便没了力气,只觉浑身都软绵绵的。

      软玉温香,杨过得意万分,却又觉得一切如梦般不真切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?”郭芙道。

      杨过轻笑道:“你把他的信放在桌上,不就是盼着我来寻你吗?”

    “呸!”郭芙怒瞪杨过:“你这人好不要脸,偷进人房间不说,竟还偷看人信件!我把那放在桌上,是怕我万一有甚么不测,好让我娘知道去哪寻我!”

    “是了,是了。”杨过顺着郭芙的话,“郭大小姐神机妙算,退路都为自己想好了,哪里需要我杨过前来多事!”

      郭芙小嘴传出一声轻哼,又挣了两下,杨过怕自己挨得她不舒服,这才缓缓将其松开。

      杨过看着眼前这人,又想着刚才耶律齐说要带她走的一番话,心下一沉,正色道:“你为何要来见耶律齐?”

      郭芙轻叹:“你不是看过那信?他说了非要见到我,否则便不肯离开。我娘早已昭告丐帮上下说他亡故,他在襄阳,若被人看到,局面当如何收拾!”

      杨过心道:芙妹说的极是了,她顾全大局才与耶律齐见面,我又何必如此介怀,倒显得小气。

    “杨过...”郭芙轻声细语,话在嘴边却不知如何能脱出口来。

      杨过笑吟吟道:“我知道你要问什么,你是不是想知道,我说郭伯伯把你许给我的事是不是真的?”

      郭芙嘴巴微张,心道:怪不得我娘一直说这杨过聪明伶俐,他当真能知晓别人心思!

      杨过凑近,轻声道:“你希望此事是真是假?”

      郭芙不想自己反被杨过问住,便急道:“我自然希望是假的!不对不对!这事本就是假的,你以前开解大小武兄弟之时就说了这样的假话!你才至襄阳,我爹爹才不会这么快便定夺此事,况且你与杨大嫂...”

      郭芙越说越急,竟理不清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,只觉提到龙女定让杨过伤心,必是不妥,便渐渐没了声。

      杨过看着郭芙由急到静,开口道:“其实,我以前对武家兄弟说的一番话,也不全都是假话。刚才对耶律齐所言,也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  郭芙听得杨过所言,心中慌乱,想快些离开,杨过却正挡在自己身前。

    “芙妹,从小我便事事与你反向而行,惹你不快,但其实每每你跟我吵闹理论之时,我心里都开心的紧,因为你终于肯理我了。”杨过慢慢将从昨夜便开始酝酿的心里话讲与郭芙,“以前我总想不通为何我对待旁人言语都可以浑不在意,偏偏对你一言一行记在心头,皆因我暗暗念着你,我喜欢你...方才耶律齐说你若愿意,他即刻便带你走,我才真正发觉自己多担心你会随他离开,护你在身后的那刻,我便再舍不得离开你的!”

 


评论(34)

热度(256)

  1.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